含苞待放

“我們樂都的沙果，比你們西寧的雞蛋大。”這句“名言”不知出自誰人之口，也不知流傳了多少年多少代，經久不衰。此話如從西寧人嘴里說出來，有人認為有點取笑樂都人的意思，言外之意，就是樂都人愛吹牛，哪有比雞蛋大的沙果？如果從樂都人嘴里說出來，樂都人可能會感到自豪，因為沙果最能觸動樂都人的情感。2016年，一檔名為《撒展吧！沙果》節目一經推出，便迅速占領了本地網上播放量的榜首。究其原因，最主要的還是主創人員充分利用了樂都人對沙果的情感共鳴。

 

“賣沙果兒，賣沙果兒來，又甜又香的正宗樂都沙果子 ！”隨著海東市樂都區早夜市上帶有濃郁樂都方言的叫賣聲，預示著一年中 “比西寧的雞蛋大”的樂都沙果正式上市。

 

“這個沙果真好，又大又紅又香，一斤多少錢？”

 

“一等的每斤15元，二等的12元，先嘗后買。”

 

“給我稱上2斤。”“給我也來3斤。” ……樂都的早市剛開始，盡管此時的攤主還沒擺好稱和收款碼，但聽到樂都沙果的叫賣聲后，人們蜂擁而至。

 

曾幾何時，每年農歷七月中下旬到八月上旬，在西寧各大蔬菜水果市場，也能聽到樂都人賣沙果的吆喝聲。雖然這些年在街頭巷尾已經看不到小商販賣沙果的身影，但在早夜市上還能看到沙果的身影。家住西寧東關的井永紅老人說：“年輕時把樂都的沙果子吃美了，小時候耳邊常聽的‘樂都沙果哎’，就像一串串優美的旋律，至今還在耳邊縈繞。”

 

在青海，樂都川水地區的沙果品質當屬最佳。因此，歷史上沙果這一農產品便成了樂都的代名詞，至今它和豬大腸辣椒、紫皮大蒜、大櫻桃共同組成了樂都農產品的金名片。

 

 

沙果，學名花紅（90年版《辭?！罚?，《千字文》中稱“柰”指的就是沙果，《集解志》把沙果叫“林檎”，百度上說林檎是花紅的果實，叫花紅果、沙果、來檎等，還有資料說林檎是指蘋果?！犊滴跄氩尽酚涊d，樂都當時栽種的果類有：“桃、杏、李、林檎、蘋果、沙棗、胡椒、秋子、核桃、山櫻桃。”由此可見，林檎是林檎，蘋果是蘋果，不能混為一談。

碩果累累

沙果是薔薇科蘋果屬的植物，我國分布廣泛，適合于海拔50米—2000米左右的地區栽種，主要分布在陜西、河南、河北、四川、山西、湖北、山東、甘肅、青海等省。有人曾作過調研，說我國有關沙果的記載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南宋時期，因為有南宋詩人張磁詩“艷香館賞蜜林檎，摘星軒賞枇杷”為證。南宋文人范成大《吳郡志》也有：“蜜林檎，實味極甘如蜜，雖未大熟，亦無酸味，鄉人謂之平林檎，或曰花紅林檎，皆在蜜林檎之下。” 的記載。

 

從樂都最西頭、湟水兩岸的高店鎮開始，到大峽外的碾伯、崗溝兩個街道和雨潤、高廟、洪水三個鎮都有沙果栽培，樂都南北各大溝岔口也有分布不均的沙果少量栽培。

 

就口感來說，湟水以北的沙果口感好于湟水南岸，歷史上以高廟、高店和碾伯的沙果子最有名。高廟的沙果以石嘴子（包括大路、新盛、段堡子）的個大色艷為最，東西二村、旱地灣村的也以甜美多汁緊隨其后；高店的沙果以河灘寨和柳樹灣兩村的口感香甜爽口在本鎮拔得頭籌，紅莊、下楊家村的口感也是回味無窮；碾伯的沙果由于土質、光照、水源相同，所以沙果品相差不多，基本屬于精品，口感也十分相近；崗溝、洪水的沙果也不遜色。
 

花滿枝頭

碾伯、崗溝、洪水各村的沙果主要在樂都城內銷售，少量銷往省內各州縣；高廟雖栽培歷史略長，分布于全鎮各村，但由于距西寧較遠，一部分仍在樂都區內銷售；高店栽培歷史雖短，但傳播地區廣泛，高店離平安5公里，離西寧40公里，沙果絕大部分發往西寧，少量發往平安、大通、互助、湟中等區縣。因為這里有著特殊的第一人稱“那”，高店人也被人們稱為“那那子”，被西寧人戲稱：賣沙果子的“那那子”來了。

 

據高店鎮河灘寨村的老人說，高店的沙果是從高廟石嘴子（現高廟鎮新盛村）移來的。那么石嘴子的沙果樹從何而來，有文章說可能是從甘肅移栽來的，也有可能是本地的楸子作砧木、本地的綿蘋果或外地的沙果作接穗，雜交而成。

 

明代御史李素在他的《西平賦》中寫道：“果則丹杏充贊，林檎實半天。祀離離兮紅珠貫，秋子累兮赤彈懸。”當時的西平郡治所在今西寧市，轄境在今湟源至民和間湟水流域，就是說最起碼沙果在湟水流域的栽培史可以追溯到明朝（公元1368年—公元1644年）中期。

 

這里還有個遙遠而浪漫的傳說，當年周穆王姬滿訪問西王母時，是西王母用奇珍異果來招待周穆王，其中就包括沙果，《穆天子傳》記載了來訪這件事。如果青海湖真的是西王母的瑤池，如果西王母真的用沙果招待了周穆王的話，那沙果在青海的栽培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西周時期了，但這僅僅是傳說。

 

關于樂都沙果樹具體的來源，還需專家學者進一步調研論證。

 

 

樂都沙果樹開花正常年份要到農歷三月下旬，一個花苞里有4朵一7朵，花兩性（同時具有雄蕊和雌蕊），花蕾是淡紅色的，花開后，花瓣的里面是白色，外面泛有淡淡的紅暈，花瓣和萼片均為5片，花集生于小枝頂端。這時已有嫩綠的葉子，葉互生，但眾多的花朵掩蓋了小小的葉片，遠遠望去整個樹冠被白色籠罩。如果遇上綿綿的夜雨，第二天早上帶露的果花更是清新俏麗、婀娜多姿。

 

沙果花和蘋果、山楂花有些相似，香味很淡，沒有“花香濃郁，香飄數里”那樣濃烈，如果你不細心領略，或是鼻子不靈敏，那你是體會不到沙果花的香味的。沙果的花期一般十天左右，坐果一般是花朵數量的十之四五。

 

樂都沙果的味道很特別，是其他水果所不具有的，這也是它“窗臺上吹喇叭——名聲在外”的主要原因。隨便摘下一顆，輕輕一咬，那種特有的味道會立即征服你的舌尖，越吃越甜，越聞越香，一口氣吃七八個，抹抹嘴角溢出的果汁，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。

 

沙果樹沒有大小年之分，每年都會坐果。到了農歷六月底，有蟲眼的沙果開始泛紅，先是從蟲眼周邊紅起，逐漸蔓延，等不到全紅就掉落了。人們撿起來拿到鼻子上嗅一嗅，不怎么濃烈，但已經有香甜味了。再過十天左右，枝梢頂端的健康沙果逐漸成熟，果子呈圓形或橢圓形，單個重40克左右，直徑5厘米上下，透著紅紅的光澤，散出甜甜的香味，這味道是正宗的，但依舊不是濃烈的。再過個七八天，沙果開始大面積地成熟，此時香甜的氣味充斥著整個果園。

 

這里需要補充一點，樂都還有一種水果叫花檎，有人把林檎和花檎混為一談?；ㄩ粘墒旌?，酸多甜少，扁圓形，比算盤珠稍大稍厚，有紅檎、白檎之分，味道大體相當，只是果品顏色不同而已，分大小年，大年如蒜辮，小年幾乎不坐果，形狀和味道上與林檎（沙果）是有區別的。

 

現在的沙果基本上都是糖心的，如果你把它從中間咬成兩半，那么種子的周圍有一圈約一厘米寬的特殊的暈，顏色稍深，有別于圈外的果肉，這種沙果特別甜。

 

如果你是第一次吃沙果，那一定要少吃，吃多了肚子會發脹，一天天逐漸增加使用量，腸胃也就適應了。

 

有人說樂都沙果子又酸又甜，這是不對的：沙果子味道絕對沒有“酸”之說?，F在有人在市場上用形似的“123”（水果名，不成熟時酸澀，成熟后酸多甜少，發硬，易儲藏，該水果產量極高，價格低廉）來冒充樂都沙果，即使是樂都人或是不產沙果地方的人，也很難分辨，所以好多人都將其當作了樂都沙果。

 

 

沙果，不僅是人們舌尖上的美味，也為當地果農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。“要想樹給你掙錢，那你就要像對待親生兒女一樣，細心養育它，一點也馬虎不得。”高廟鎮段堡子村86歲的老人段大禎如是說，他們的父輩，沒有農藥，用的是物理除蟲法。

 

有一種蟲，俗名叫網蟲，學名卷葉蛾，幼蟲吃葉子，把葉片卷成筒狀，在里面吐絲做繭危害果樹葉，葉子枯萎了果子也就掉了。遇到蟲災嚴重的年份，只好手工摘除被絲卷曲的葉子，集中銷毀?，F在用甲維鹽、氯氰菊酯、殺蟲雙等化學藥劑滅殺。過去對介殼蟲、紅蜘蛛、白粉虱、天牛等蟲害用黃煙水和“六六六”噴灑，現在用高效低毒化學藥劑滅殺，果農在果子成熟一個月前，就不打任何農藥了。當然，還要定期澆水施肥追肥，最好是有機肥。

 

沙果是逐漸成熟的，果農可以邊熟邊摘邊賣，前后可持續二十幾天。川水地區農歷八月初，沙果樹就“休息”了，海拔較高的溝岔成熟相對晚一些。

 

要是沙果拿出去賣，當地人會在前一天下午全摘好裝箱，以前用背斗或竹筐、柳條筐裝，現在都用紙箱了。摘時不能一手同時抓三個果子，只能一個一個地摘，手中最多同時抓兩個，且互相不能擠壓，否則便有了傷痕，第二天品相就不那么好看了。

 

沙果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宜存放，摘下即吃是最好不過了，第二、第三天便大不如前了，如有傷疤，三天以后就不好吃了，過了五六天，色香味更是大打折扣，分量也減輕了不少，幾乎就不能吃了。在這點上，與楊貴妃愛吃的荔枝有些相似?，F在運輸便利了，西寧及周邊縣城的人們，第二天也能吃到頭天下午摘的沙果了。有人曾做過實驗，八成熟且無丁點傷痕的沙果，放在冰箱冷藏室，可儲存30天左右。

 

這幾年，沙果價格趨于平穩，一般在每斤十二三元，特好的可賣到十五六元一斤。一棵成年樹可摘沙果400斤左右，有人說一棵成年沙果樹能結果幾千斤，是有點夸張。

 

據每年賣自家沙果的高店鎮河灘寨村三社的張金忠說：“現在自己有車，每天帶一百斤左右，早市上就賣完了。一棵成年樹，可收入4000元至5000元。”

 

現在本地的沙果少了，甘肅運進來的較多。究其原因，主要有四點，一是曾經的過度砍伐；二是病蟲害，前幾年天牛病把一些殘存的沙果樹在2至4年內吞噬得十之剩一了；三是人們不重視沙果樹管理，庭里院外，三棵兩株，不成規模，外出打工的農戶，也顧不上管理；四是新建的沙果園還沒到坐果期或少量坐果?？上驳氖?，近年來樂都農戶開始有計劃地繁育沙果樹，科學育護，及時砍伐老病之樹（枝），重視肥水管理，地頭上也開始有了沙果樹的身影。

 

碾伯街道下寨村搞庭院經濟的周新文說，該村在壯大梨樹（冬貨）規模的同時，也著力栽培沙果、花檎、櫻桃（夏貨）等樹種，已初見成效。碾伯、崗溝街道，高店、高廟、洪水等鎮的專業戶的沙果樹，已開始少量坐果。

 

俗話說：一方水土養一方人，也滋養著一方的瓜果蔬菜。在樂都這塊土地肥沃、天養地成的首善之地上，存在了近700年的沙果，已成為樂都人無法割舍的眷戀，無法忘卻的一抹記憶，它如珍藏在時光隧道里的佳釀，不管是在生活艱辛、物質匱乏的過去，還是在物質豐富、人民幸福的當今，都能拉扯出一串串濃濃的鄉愁，釋放出一股股甜甜的香味，簇擁出一幕幕暖暖的回憶。更像一首老歌，每一朵潔白的花或嫣紅的果譜成的音符潛入人們的靈魂，深入人們的骨髓，還不時地繞進人們的心房，總能讓人回味無窮，它除了香甜怡人的口味、經久不衰的產量，還有持續可觀的效益。

 

沙果雖單價較低，但它開花較晚，基本不受霜凍侵害，無大小年，每年都結果，產量也算可以，對肥、水要求不高，不需煙熏苫網之類的額外付出，也不失為一種好樹種。這幾年，樂都川水各鎮號召廣泛恢復沙果優勢，各村也已行動起來，想方設法嫁接、購買沙果種苗，在不久的將來，希望能看到沙果從庭院走向山頭、水邊、地頭、坡邊，在不搶占糧食耕地的前提下，重新煥發當年的風采。